陈村：“弯人弯语”谐趣生

上海作家陈村因患“强直性脊柱炎”而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挺直脊梁，但生性乐观的他并不由此而懊恼而

沮丧而捶胸顿足，反而颇有几分自得地称自己为弯人，有《弯人自述》集问世．陈村是“弯人”，也喜欢

“绕着弯说话”．他机智的谈吐，令人开怀大笑，回味无穷，更令人受益非浅．


    幽默谈吐，潇洒人生


　　 陈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但他从不把病魔放在眼里，反而常常从中取乐．有一次，患了严重眼疾的

他曾说：“我用一只眼睛给朋友写信，自称‘眼开眼闭’，让朋友尤其是女友快快来．坐在我的左侧，左眼

视物如加了一层厚纱，一个个女子都无比娇柔，这种好时候不多，请勿自误．以往一直将‘病态’一词视作

贬义，谁知世间尚有‘病态美’一样可口可乐．”一个病人能有如此乐观的心态，如此轻松的心情，再重的

病也休想将他击垮．陈村患病，他朋友说是因为他在本命年没系一根红裤带避邪．陈村对此不以为然：“朋

友为我买来红腰带，绣着一匹马，精工细做，俗得脱俗，我还是没好意思系它．心想自己不是粽子，干吗要

捆．”不说“系”，说“捆”，把陈规陋习对人的束缚说得何等透彻、直观、生动．表达的传神，认识的深

刻，全系一个“捆”字．生活中，很多像陈村这样的“弯人”，自惭形秽，自怨自艾甚至自暴自弃，但在陈

村看来，“弯人”自有“弯人”之美：“齐白石笔下的虾，嬉戏浅水，一伸一收，在收的那一刻定格——那

就是我．西方一个名叫丘比特的爱神，背着一对小白翅，飞来飞去发人情思，手中所持的那张可爱的神弓

——那就是我．天上的彩虹地上的河曲——那就是我．”对生活的弱者，不幸足以摧垮他的人生信念，而对

陈村这样的强者而言，任何不幸只能让他更深刻地领悟生活的真谛，任何打击只能激起他挑战人生的勇气．


    陈村说：“像我这样的人，实在应该去打篮球，始终是努力向前的样子，教练一定喜欢．假如我勤快

一些，坚持散步，一定能致富，因为地上的钱无疑是我首先发现……”这并非苦中作乐的俏皮话，他表明了

陈村对厄运的蔑视，陈村的潇洒之处就在于以自嘲化解不幸，以幽默捍卫尊严．所以，幽默之于陈村，首先

是一份勇气，其次才是一种智慧．


    戏言谑语，深情厚谊


　　 陈村有女，乳名天天，陈村视女儿若掌上明珠，每次谈及女儿，他都喜不自禁．“我现在是名花有主

，动辄得咎．出门要请假，回家要汇报，自己看自己也觉得有教养多了．之所以有这点滴的进步，全是女儿

天天对我的栽培．”在女儿面前，陈村自己成了听话的乖孩子，而女儿天天却成了大权在握，动辄发号施令

的“家长”．陈村之所以心甘情愿交出“家长”帅印，自然是出于对女儿的一片深爱．陈村幼年丧父，知道

没有父亲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疼起女儿显得无遮无拦：“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不明白一个

标准的父亲应该是怎么样的．我本以为可以自学成父，可是真的当父亲才知道比较困难．好在有女儿的言传

身教，就把父亲当了下来．”当一个父亲，难；当一个好父亲，更难；像陈村这样既当爹又当妈，那就难上

加难！但既然深爱女儿，再多的辛苦，陈村也甘之若饴！


    陈村的朋友，理论家吴亮也是一个模范父亲，所以，陈村对吴亮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于是，二十七

岁的吴亮认认真真地当起了父亲．近年来，时常尽点上托儿所接送的义务，忠心耿耿，从不失职．逢到雨天

，哪怕没有雨具，明知天有雨，偏向雨中行，豪迈得可以．他的那辆坐骑是不必去可惜的，已破到贴人钱也

没处送的地步，可惜他那一身洋装牺牲得壮烈．”


    把吴亮淋雨的场面写得如此豪迈，如此感人，表明陈村对吴亮的认同与欣赏，欣赏他是一个尽职尽责

的好父亲．陈村还煞有介事评论过自己：“1980年夏，他加入作协上海分会，当时只发表了两个短篇．这

使他既暗自高兴又有点看轻文坛．但是当他想起鲁迅、莎士比亚、罗曼·罗兰等大师时，只好夹起了尾巴．

”“暗自高兴”表达出初出茅庐的陈村还显稚嫩的傲气，而“夹起尾巴”则道出了他对大师的敬仰，对文学

的虔诚．由此看出，陈村对年轻时的自己既有几分不满更有几分怜惜．


    诙谐言词，辛辣嘲讽



　　 陈村是小说家，也是辞锋锐利的杂文家，针砭时弊是陈村乐此不疲的事．社会上一度传闻诗人北岛差

一点获诺贝尔文学奖，还有人说，若老舍不死，他就会代替川端康成获此奖项．针对不少国人心中的诺贝尔

文学奖情结，陈村一言以蔽之曰：“诺贝尔，你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痒！”一个“痒”字，活画出某些国人因

过分渴望而扭曲的心态．许多有识之士对文山会海现象颇为忧虑．人们忙忙碌碌去开会，这些会是不是非开

不可呢？换言之，人们究竟为什么去开会呢？对此，陈村的剖析十分精彩：“有时分明报纸上写得明明白白

，还得开个会，对人手一份的人们读上一遍，有时好像时间到了，比如一周一次，为时间开会．有时好像什

么东西该吃了它，为消费物质而开会．”结论是：“总之，能解决什么事的会，不得不开的会，很少，很少

．”在这里，陈村还漏写了一条：眼下，很多人是为旅游而开会．陈村的揭示入木三分，令那些以开会为名

，行吃喝玩乐之实的人们耳热心跳，羞愧难当．


    有一段时间，几近绝迹的算命现象又死灰复燃，各式各样的算卦摊摆满街头小巷、车站码头．对此，

陈村大发感慨：“算命是个国际现象，不过各有巧妙不同吧．中国是个老大古国，这种本事天然要略胜一筹

，简直就是‘国技’，可惜尚未听见举办‘国际算命奥林匹克锦标赛’，不能去夺个金牌回来叫同胞们激动

激动，实在很扫兴．”运用“归谬法”，对“国技”之荒唐进行淋漓尽致地抨击．陈村的可贵之处在于他对

丑恶现象的毫不留情，而他的高明却在于总能弹无虚发击中丑恶现象的溃烂之处．



    在当今世界的许多地区，滥捕滥伐事件时有发生．这些人为了自身的蝇头小利几乎将其它动物赶尽杀

绝，听一听陈村的话，他们或许会幡然醒悟：“我想，上帝造人时决没有意思将人造得如此横行霸道．仗着

有枪，连老虎都将它打个种族灭绝．要是真的有龙，恐怕某些人的食谱上定会有一道龙羹了．将树统统伐光

，将动物都干掉，端着刀枪，再干只有干人，而且只能干人，否则，该怎么活呢？”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合理推断，对于那些以竭泽而渔的方式来满足私欲者，陈村的话为他们敲响了

警钟！


    除了环境污染，当代人面临的另一大威胁是人口膨胀，人口太多，人类的家园——地球将不堪重负：

“要是人的重量加起来比地球还沉，地球还有活路吗？地球要没活路，尊贵的人靠什么站起来呢？与虎谋皮

容易，与人谋皮就难了．”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人口膨胀，后患无穷，尽管情况还没有严重到陈村所说的

地步，但人口拥挤背后所潜伏的一系列危机不容我们忽视．陈村的话提醒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陈村的谈话，尽显陈村的幽默，而陈村的幽默，貌似信口道来，却包蕴丰厚：他的潇洒、机智、勇敢

、豁达尽在其中！